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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章 第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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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章 第4章

踏出晚照閣的院門,郁望舒並沒有走遠,邁步進了涼亭,眺望後方的閣樓,一直等到燈滅了,才收回目光。

“人不能留了。”

忠伯知道他指的是章管事,雖然伺候王爺不久,但他十分清楚這位是個生性涼薄的主兒,眼裏從來不容沙子,但愛徒罪不至死,便躬身愧道:“都是老奴管教不嚴,還請王爺責罰。”

郁望舒回眸乜來一眼:“你何錯之有,這件事是本王壞了他的好事,作為補償,就升他為一等管事吧,今後就負責益州的產業。”

忠伯心下黯然,這哪裏是補償,是明升暗降,那益州窮山惡水,這一去怕是兇多吉少,可他看出王爺的不悅,不敢再多言:“王爺仁慈。”

郁望舒垂眸看向手裏的花,薄情的唇角略略一彎:“既然你這麽說,本王幹脆好人做到底,他去了益州身邊總要有個人,今天受罰的那個丫鬟長得不錯,就賞給他吧。”

留下一臉愕然的忠伯,郁望舒旋身離開涼亭。

~

當今聖上只有老齊王一個手足,兩人還是同胞,齊王府的地位自是非比尋常,府邸更是非同一般,精美絕倫的亭臺樓閣櫛比鱗次,飛檐碧瓦錯落有致,處處皆是雕梁畫棟。

此時,阿沅走在廊橋上卻是無心欣賞,剛剛丫鬟來說老王妃要見她。

小桃悄聲給阿沅講:“老王妃姓周,是已故老王爺的續弦,膝下並無子女。”

下了廊橋,再走過兩座石拱橋,只見葳蕤草木間,水榭華庭臨水佇立。

有位佳人憑欄而坐,低垂脖頸似在俯瞰水中美麗的倒影,旁邊站著五六個丫鬟,其中兩個手持比人還高的孔雀障扇。

阿沅向小桃使眼色:這就是周氏?!

跟她想象中的孀居老王妃也太不一樣了吧,只見佳人輕擡玉臂,露出瑩白的皓腕,齊胸的領口擋不住胸前的風情萬種。

小桃沖她微微點頭,阿沅心中暗嘆:厲害了,老王妃!

等人走近,周氏卻是正眼也不擡,媚眼斜乜,懶洋洋地道:“來了?”

阿沅看了那帶路的丫鬟一眼,誰知那人雙目低垂也不通傳,竟是把阿沅晾在那裏。

周氏的大丫鬟霞初不客氣沖她說道:“主子問你話呢。”

周氏特別不喜歡別人叫她老王妃,覺得老氣,所以她的人都叫她“主子”

小桃忙站出來福禮:“回老王妃的話,人來了。”

“哦,我倒是忘了她說不了話。”周氏“嗤”了一聲,偏了偏頭,對著水影扶正了發髻上的白玉葫蘆簪,仰著下巴尖轉過臉來,鼻孔朝天:“舒兒自作主張把你接了進來,我卻不能不聞不問,齊王府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來的。”

說罷,她終於勉強施舍給阿沅一個眼神,這一看卻是楞住了。

普普通通的素服布裙,通身沒有一件首飾,卻反而更襯出她出水芙蓉般的秀麗,蛾眉婉轉,漚珠槿艷,山靈水秀的眉眼間天然一股嬌媚多姿。

明明是少婦卻又帶著少女的靈秀天真,誰家寡婦長成這樣的!

周氏瞇起透著猜疑嫉妒的眼眸,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扇柄,“不過既然來了,就得守王府的規矩,來人,給她驗身吧。”

四個嬤嬤得了信,轉眼間擡出來一個浮棚,撂在水榭旁的草地上。

王府信不過人牙子,規定凡是采買的下人必須要由王府的嬤嬤親自驗一遍身,未婚的確認是否清白,已婚的確認身上有沒有病,畢竟都住在一起,傳上了什麽不光彩的東西就不好了。

盯著阿沅自然煥發光彩的臉龐,是她不再擁有的明艷嬌嫩,周氏心頭被滿滿的惡意占據了。

起初她只是為了打郁望舒的臉,才想了這個法子羞辱阿沅一番,現在她卻真心想讓她顏面掃地,翹又尖的鼻頭一偏:“叫齊嬤嬤給她驗。”

這齊嬤嬤是有名下手重驗得又細,被她驗完的人都有想不開投湖的。

丫鬟們有的幸災樂禍,有的眼睛發亮閃著邪惡的光芒,有的目露憐憫…

小桃急得六神無主,周氏這是故意作踐人,沅娘子又不是下人,就連下人都沒有在棚子裏驗身的道理,偏偏王爺一大早就進了宮,想搬救兵都沒有。

阿沅自然也是慌得不行,正想著如何脫身,不料霞初已經給婆子們使了眼色,兩個看著就一身力氣的嬤嬤從後一左一右掣住了她的胳膊,把膀子往後面一掰,疼得阿沅直皺眉頭。

小桃過來拉開婆子:“你們這是幹什麽!”

霞初一把推開小桃:“這沒你的事兒!”

婆子說著就要架阿沅進去驗身,卻沒想到她腳下跟生了根似的,楞是拽不動。

一個容長臉、吊梢眉三白眼的婆子走了過來,身上的半舊秋香色比甲熨得筆挺,她對周氏恭敬行禮道:“既然她不想進去,就請主子準許老婆子當場驗身,讓她知道什麽叫敬酒不吃吃罰酒。”

此人正是齊嬤嬤,本是郁望舒生母大荀氏的人,後來厚顏無恥投靠了周氏,現在郁望舒回來了,她也回不去了,只能抓住一切機會在周氏面前表忠心,站穩腳跟。

果然此言一出,眾人嘩然色變,這齊嬤嬤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人留啊!

唯有周氏眼裏流出滿意之色:“那就聽嬤嬤的。”

有了她撐腰,齊嬤嬤更無忌憚,上手就要來撕阿沅的衣襟。

她慣會這些羞辱人的招數,再厲害的女人只要讓她衣衫不整,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似的,除了哭著求饒逞不了一點威風。

只聽得一聲淒厲的叫聲,齊嬤嬤竟被阿沅一腳踹中了肚子,飛了出去!

別看阿沅長得嬌媚柔弱,其實她自幼就幹農活,一身的力氣十裏八村都是有名的,她接著又狠狠跺了兩個婆子一人一腳,趁她們吃痛松了力氣,再把人一個接一個甩了出去。

這幾下又突然又幹脆,一時間人人驚掉了下巴。

周氏最先反應過來,柳眉立豎地拍案怒起:“放肆,在我面前也敢動手,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!”

周氏嫁進王府十餘年,老王爺後院幹凈得很,她作威作福慣了,闔府下人在她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,什麽時候見過這個,怒極攻心之下,揚起手臂就扇了過去。

“啊!”

這次又輪到周氏慘叫不止。

只見阿沅單手薅住了她的手腕,跟薅小雞似的那麽輕松,又撩起裙擺把沖過來想幫忙的霞初踹了一個趔趄。

呵,阿沅冷笑,不好意思,論打架她可從來都沒怕過誰!

再說了你不仁,別怪我不義!

周氏只覺得手腕都快斷了,掐著嗓子嚷嚷:“快來人把她給我拿下,拖下去亂棍打死!放手!你個賤人,快放手呀!”

霞初披頭散發地從地上爬起來,不住催促婆子們快去拉架,小桃也跑過來護著阿沅,阿沅拉周氏擋在她們兩個前面,周氏不住口地咒罵…

所有人擠在一起亂成一團。

只聽“撲通”一聲。

“不好了,主子落水了!快救人啊!”霞初急得哭了出來。

周氏在湖裏衣領大敞,白花花的胸.脯大半個露了出來,實在不堪入目。

她上下撲騰:“救命,咳咳,救命啊!”

眼看越來越多的人往這裏趕來,阿沅捂著小桃的眼睛,帶著人跑了。

~

郁望舒回府的時候夜色已沈,王府門前掛著的兩盞燈籠今日倒顯出了幾分可親,就像村路盡頭那間小小茅草屋裏微弱的光亮,暖暖的。

前腳剛跨進大門,忠伯提著羊角燈親自迎了出來,燈光映著他嚴肅的臉。

“王爺,老王妃出事了。”

夏末京陵多雨,下晌剛下了一場,光滑的地面此時還是濕的,走在上面要格外當心。

郁望t舒剛邁過晚照閣的門檻,就見阿沅迎面疾步走來,她腳下一個打滑,直接從五六米外出溜了過來。

郁望舒展臂穩穩接住了人。

雨後的空氣濡濕不減,夏衫薄薄地貼在身上,相觸間都能感受到肌膚溫熱的觸感,阿沅驚訝地擡頭,鼻尖蹭到他鑲著金邊繡雲紋的襟口,癢癢的。

他恰好從上方看下來。

目光在半空中相碰,呼吸交融,攪合得空氣粘膩濕熱。

“沒事吧?”他問。

低沈悅耳的嗓音通過胸腔的震動傳出,像一種無聲的逼近,明明他沒做任何特殊的舉動,阿沅卻有種被桎梏的感覺。

…有點怪怪的。

阿沅忙退出郁望舒的懷抱,手指離開他質地絲滑的袖袍時有種若有似無的凝滯感,她不安地搓了搓指尖。

【我沒事。】

郁望舒審視的眼神緩慢地從她身上掃過,最終落在她左肩背的小花包袱上,眼眸下壓:“你要走。”

尾調沒有上揚,不是問句。

阿沅把包袱重新背好:【嗯,我還是走得好。】

剛住進來第二天就把人家繼母扔湖裏了,實在說不過去,阿沅思前向後了半天還是決定趁他沒回來就走,沒想到還是沒躲過。

郁望舒沒有說話,只拿一雙黑沈如墨的眼定定地看她。

空氣變得有些沈悶,阿沅被看得很不自在,勉強勾出一抹歉意的笑:【對不住,我真不是有意的,沒想到你繼母那麽輕,我稍微甩了一下,她就自己飛…】

還沒比完,手腕驀地被他抓住。

阿沅心虛地想攔,郁望舒一把將袖子褪到手肘,一處處淤青在嫩白似藕的手臂上很是紮眼。

郁望舒眼神掠向小桃,眼底覆滿冰霜:“怎麽回事?”

小桃嚇得跪在地上磕頭:“王爺饒命,是奴婢護主不利,請王爺責罰。”

【哎,不是。】阿沅急得跑過去拉小桃,小桃卻死活不肯起來,阿沅只能又回頭沖郁望舒飛速比劃,【這事不是她的錯,你讓她起來吧,不然我也跟著一起跪了。】

郁望舒眉頭一擰,虛擡兩指,小桃這才敢起身。

擡眼看了看天色,他拉過阿沅進屋,吩咐小桃:“去拿最好的藥油來。”

“是,奴婢這就去!”小桃忙不疊地跑了。

進了屋,郁望舒看了一眼阿沅的包袱,拿下來扔到一旁,將人按到了圈椅裏。

“別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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